“母妃若是铁了心要仗责凝儿,那便连儿臣一同仗责。”,晋王张开胳膊将上官芷凝护在身后。
宫人们一时间犯了难,一脸为难地看向庄太妃。
庄太妃的脸上青红交错。
全然没了平日里,谈笑间能让一条生命消失在世间的手段与从容。
精致雕琢着仙鹤的黄金护甲,指尖儿颤巍巍地指着晋王,满眼的失望与恨铁不成钢:
“好……百里屠苏你好的很!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来忤逆哀家,你当真以为哀家舍不得罚你吗?”
“太妃……”,苏嬷嬷刚要开口劝,扶着庄太妃的手便被她狠狠地甩开,“闭嘴,今天谁劝哀家也没有用!”
原本雍容贵气的容颜,变得有些狰狞,瞥了一眼犹豫不决的奴才,她怒极反笑:
“今日连同晋王这个逆子,也给哀家一起打!”
话音刚落下,满宫宫人霎时跪了一地,皆呼:
“太妃息怒!”
原本要杖责上官芷凝的两个太监,更是哆嗦着身子匍匐在地上,不敢领命。
受太妃之命,杖责一个外臣之女,他们敢。
但是杖责身份尊贵的晋王,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他们也不敢。
在太妃宫里能伺候这么多年的,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。
眼下太妃在气头上下了懿旨。
若是他们当真领旨杖责了晋王,待事后太妃后悔心疼起来,他们的项上人头毕定要被摘了去喂狗。
何况就算事后庄太妃不计较,晋王殿下又岂能容忍一个杖责过他的奴才留在人世?
见无人敢行刑,庄太妃心底的怒火在此刻达到了顶峰,“你们不敢动手,哀家亲自打!苏嬷嬷把刑杖给哀家拿过来。”
“太后娘娘到!”,庄太妃话音刚落,太监的通报声从翊坤宫的门口传来。
“太后娘娘千岁!”,宫人齐拜。
原本一直在等着看戏的庄颜脸色一变,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。
在跪拜的瞬间,原本楚楚可怜的脸变得狰狞可怖。
她心里清楚的很,太后和庄太妃之间一向不和。
太后今日若是插手,上官芷凝今日只怕是罚不成了。
只见太后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,进了翊坤宫大殿。
今日她一身明黄高领直襟朝服,头戴九尾凤簪,一颗精致的黑色东珠垂于眉心,更衬得其雍容威严。
庄太妃从太后身上收回目光,深知这翊坤宫内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,只怕是来跟她要人的。
压抑着复杂心绪,庄太妃努力挤出一抹笑,抬头看向太后微微福身:
“给姐姐请安,姐姐今日怎么有功夫到妹妹这翊坤宫呢?”
太后的目光,在扫了一圈大殿内的众人后,嘴角勾起笑纹:
“哀家也是闲来无事,想来妹妹这聊聊家常,没想到妹妹这宫里倒是热闹的很。
不过瞧着妹妹这么大的气儿,究竟是哪个不明事理的惹怒了太妃,竟然让太妃欲亲自动手呐?”
说到最后太后早已收起了笑脸,嗓音不怒而威。
庄太妃抿唇,“哀家不过是传凝丫头过来问话罢了,结果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哀家,哀家这才想小惩大诫,以表我皇家威严不容挑衅。”
说完又冷冷地扫了一眼,跪在地上的宫人,眼神中尽是警告。
在她的翊坤宫里,就算太后她心里明镜一般,自己是迁怒上官芷凝又能怎样?
上官芷凝也只能是百口莫辩,庄太妃直视太后,“姐姐觉得这凝丫头,当罚不当罚?”
太后扬起唇角儿,似是开玩笑般说道,“哦原来妹妹也是知道,皇家威严不容挑衅的啊?”
瞥见庄太妃突然变了的脸色和剧烈起伏的胸口,太后又笑着解释:“哀家的意思是,冲撞了妹妹,自然是该罚的。”
说完将目光从庄太妃青红交错的脸上收回,轻笑着转身到殿中的软榻上坐了下来:
“这上官姑娘好歹也是兵部尚书府的嫡女,妹妹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罚了,只怕难以堵住悠悠众口,莫不如今日给哀家一个面子便且算了,倘若他日再犯,必将严惩不贷何如?”
她今日收到了翊坤宫传来的消息,说一向对庄太妃言听计从的晋王,竟然为了上官府的嫡女,顶撞了庄太妃。
她不过是想来瞧瞧,她这个死对头被自己的亲儿子亲歪了鼻子的模样。
何况今日庄太妃若是当真罚了上官芷凝,不仅会生出母子间的嫌隙,只怕想要让上官芷凝嫁入晋王府则更是难上加难。
庄太妃跟自己斗了大半辈子,自己求情不过是火上浇油而已。
若是她当真能够看透自己的心思,不罚上官芷凝那她便是顺水人情,总之无论怎么样自己都是双赢。
一直默不作声的上官芷凝,微微蹙眉。
这太后虽然看似替自己求情,但根本不是来给自己解围的,眼下若想免了这顿板子便只能自救:
藏在袖子下的手,捏了捏宫宴上的伤口,锥心的疼让她含泪看向晋王,“还望晋王替臣女向太后娘娘说明原委。”
说完又望向太后:“也请太后娘娘帮臣女与太妃消除误会。”
太后闻言轻笑一声,敛眸看向手中攒着的佛珠时,压下眸中的算计。
“哀家也不好……”插手翊坤宫的事。
拒绝的话还没等说完,在看清上官芷凝头上插着的凤彩梅花簪时,话音戛然而止。
怔愣过后,太后从软榻上起身,走到上官芷凝身前。
在确定她发间簪的是凤彩梅花簪时,浓浓的疑惑笼罩在心头。
这凤彩梅花簪,为已故的太皇太后所有。
太皇太后一生育有两子,一个是先皇,一个是当今的景王百里宸渊。
太皇太后早逝,临终的时候景王才只有五岁,当时她也是刚刚嫁入皇宫。
她记得太皇太后临终前,将先皇还有景王都叫到了榻前,从玉枕下拿出了这枚凤彩梅花簪,对皇帝和景王说:
“皇帝你已经立后,渊儿年纪尚轻,哀家是无缘看见渊儿大婚了,哀家就把这枚梅花簪子留给渊儿,等渊儿大婚时将它交给渊儿的王妃。”
太皇太后遗物,景王必然珍之如命,不可能随意丢弃或者赠人。
而今日这凤彩梅花簪,竟然出现在上官芷凝的身上。
上官芷凝和景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?
联想到中秋宫宴上,景王对上官芷凝的维护,不禁惊出一身冷汗。
这上官芷凝若真是景王相中的人,今日自己掺和进翊坤宫的事情的目的,只怕会被一眼看破,到时候景王追究上官芷凝受罚之事,必然会恼怒自己。
因为庄太妃不知凤彩梅花簪的来历,她眼下又不能当着庄太妃的面当众问上官芷凝,所以今日之围自己必须替她解了。
太后深吸了口气,立马换了态度,“这罚总是要事出有因不是,凝丫头你自己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上官芷凝虽然不知,太后突然间态度转变的原因,但是显然这般做派是对自己有利的,她也不傻:
“回太后娘娘,今日在琼玉阁庄姑娘要强夺臣女的脂粉,臣女不肯。
庄姑娘便动手打臣女,臣女连手都没还,却被庄姑娘说成臣女拿针扎她。
事情经过晋王殿下,还有琼玉阁的凤梧姑娘都能证明。
而庄姑娘却跑到太妃娘娘这蒙蔽视听,欺瞒太妃,陷太妃于不义。”
太后心念微动,谁说这上官家的嫡女徒有其表?
能够三言两语,摘出了自己,又顺便给了庄太妃台阶下,只不过招惹她的这个庄府的姑娘要倒霉罢了。
对上太后沉下的眸光,庄颜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。
连忙爬到庄太妃的身旁,哭着解释:
“姑母……啊不是……太妃娘娘,颜儿不敢欺瞒您。”
庄颜恨不得将脑袋晃成拨浪鼓,满头珠钗碰撞发出“叮咚”脆响。
庄太妃攥紧了拳头,眼下能够解此围的便只有晋王,只要晋王说上官芷凝用针扎了,她就扎了。
但晋王却满脸纠结,陷入两难。
一边是他心仪的女子,一边是他的母妃,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妥。
一番纠结下来,他看向上官芷凝,压低声音哀求:
“凝儿一向大度,莫要与颜儿一般见识,你替她向太后求个情,今日之事就这般过去了可好,以后本王会加倍补偿凝儿的。”
庄太妃踉跄了一下,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!
她儿子的话无异于坐实了,是庄颜在无理取闹,而自己不清分清皂白,咬牙道:
“哀家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!”
上官芷凝微微蹙眉,她也没料到晋王会站在自己的身旁。
眸色复杂地看了晋王一眼,向太后俯身一拜:
“太后娘娘替臣女做主,臣女感激不尽。臣女也不想因为臣女与庄姑娘,再挑起前朝府邸之间的对立,还望太后与太妃娘娘莫要再予追究。”
她不是给晋王面子,既然这男人这辈子长了点心,她要让他也尝尝一片真心错付,被人生生剜下的痛。
“还是上官姑娘,知进退识大体。”,太后满意地称赞。
她本是来刺激庄太妃动手的,但既然这上官芷凝打不得,她也犯不上再生事端。
说着她看了一眼庄太妃,“听闻上官姑娘是琼玉阁的常客,哀家正好想与她聊聊琼玉阁的脂粉,就不在妹妹这多坐了。”
说着太后轻笑了一声,“至于翊坤宫的家事,哀家也不便于多说什么。”
说完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转身离开。
上官芷凝起身,冲着庄太妃福了福身,见一向好脸面的庄太妃此刻满脸狼狈,上扬的唇角儿藏着一丝挑衅:
“太妃莫要气坏了身子,臣女先行告退!”
太后在翊坤宫门口等她。
上官芷凝知道,太后是有话要问她,而她正好也好奇,是什么让太后改变了初衷,突然间又帮了她。
“臣女再次拜谢太后娘娘,不知太后有何指示?”
太后坐在凤辇上,居高临下地盯着她,轻笑道:
“哀家有心中有一疑问,上官姑娘与景王之间……”
见太后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头上,而她今日只戴了娘亲给的凤彩梅花簪。
而太后又问她与景王之间的关系,显然这簪子真正的主人应该是景王。
上官芷凝恍然,难怪娘亲嘱咐她入宫一定要戴上这枚簪子。
显然宫中只有太后识得这凤彩梅花簪,自己若是有难,看在凤彩梅花簪的份上,太后必然不会袖手旁观。
虽然不知道自家娘亲,是如何从景王手中得到簪子的,但是眼下她不能让太后感到白白搭救了她,于是恭敬回道:
“请太后娘娘恕罪,簪子的主人在送臣女簪子的时候,要臣女保密,毕竟识得这簪子的人世间唯有一二!”
太后敛眸,抿唇一笑,“哀家知道了,上官姑娘进宫也有些时间了,早些出宫吧莫让府上担心。”
凤撵离去后,太后骤然松了一口气,这回答倒是像景王的做派。
幸好她今日眼尖,否则……